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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览《问孔子:张洹个展》
——上海外滩美术馆新开馆展 /顾灵 洛克外滩源依然满载着施工声,虎丘路上夹杂工地沙尘与黄浦江味的徐风送来秋的凉意。阔别近一年后,上海外滩美术馆的重新开馆大展迎来张洹对孔子的仰天长问。 步入那熟悉的一楼大堂,前言墙上赫然挂着一张浮现孔子肖像的深色牛皮。这件被张洹誉为“开门见山”的作品开宗明义地推出展览的主角:孔子,这位两千多年来对中国政治、经济、文化、道德、信仰、教育、美学等诸多领域影响深远的历史人物,作为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其“仁义礼教”所提倡的人道主义和秩序精神为中国政治与社会的核心价值体系提供了某种程度上的标准参照。张洹工作室遍访全国各地搜集孔子画像,在综合了数千张不同摹本之后,最终确定了这张“张洹心中的未来孔子”。 展览的基本概念源于张洹长期以来所思考的一系列问题——在经济和社会的剧烈变革之中,在面对能源和气候所提出的挑战之时,我们该如何实现可持续发展?随着中国在全球的地位日趋重要,我们应该和能够担当的责任是什么?与此同时,当代中国人的精神归属又在哪里?孔子可能给出的答案如何?这些问题看似宏大而分散,却有着内在必然的联系,并且已无法逃避。展览的特邀策展人南条史生如是说:“策划这一展览对我来说是一项挑战,可以说这是一场比较边缘的展览,好比站在钢丝线上难以平衡。展览的重点在于张洹对系列问题深入的思考与发问,我们的共同探讨试图从调研信息中筛选、整理出一条线索,形成大家看到的这些问题。关键在于,展览旨在激发大家对所有提问的思考,去想可能的答案。” 进入二楼展厅,一座巨大的裸身仿真硅胶孔子胸像立于展厅中央的矩形水池中。胸像孔子的容貌依据明朝无名氏所绘《孔子燕居像》,塑像左胸部内嵌伸缩装置,以夸张的形态起伏,像是呼吸、心脏的跳动,比喻孔子依然活在世人心中;而伸缩装置在胸前皮肤留下的深紫色圈痕好似拔火罐后留下的印迹,仿佛时代的病灶从未根除。这座顶天立地、重达一吨的孔子胸像之体量具有宗教般的震慑力,也让人联想到张洹以往的众多佛像作品。南条史生眼中,孔子是介于哲学家、可供信仰的圣人与实用主义者之间的一类人物。而张洹在将孔子塑造成有若供于庙堂之上的硕大佛祖同时,又将之赤身裸体,强调其身为凡人的本真。胸像每一处的皮肤纹理、脸部暗斑的大小、位置、面容皱纹的处理,都经过反复细化;尤其头发与汗毛的制作,耗费苦工,综合运用马、牛、人的毛发,至臻求精。在中国政治、经济、社会发生剧烈变革的今天,重新认识孔子其人及其学说是具有现实意义的。 沿梯行上三楼,扑面而来香灰烟味。两幅约8米长、3米高的巨作《最后的晚餐》(耶稣与门徒)和《孔子与诸弟子》面对面悬于两侧展墙之上。香灰画作为一门独立而独特的绘画,其表达在平面视觉之外还输送嗅觉体验,整间展厅灰蒙蒙如浮于香灰尘雾之中。张洹工作室从上海周边的数百座大小庙宇中收集残香与烧至半烬的祭物残骸,铺设于画面。拜祭用途使香灰具备精神性的特质,而作以一种物质的终结另一种物质的开始,从燃香到灰烬再转化为绘画材料,本身也具有形而上的含义。张洹让东西方精神领袖的代表孔子与耶稣对面而坐,将导致东西方根本文化差异的精神渊源齐席并置。他们在各自的历史脉络中都占有独一无二的位置,对东西方文明立起了关键性的作用。而相比基督教在现代西方社会中的地位,儒学更显中落,由此文化失根、信仰缺位。艺术家以此提出对孔子的反思,及重建中国社会秩序的必要性。 细观画面,诸弟子环绕孔子有如众星捧月;而诸门徒则从餐桌一线排开变为散点式,也就无所谓门徒的座位次序、但每位门徒的神情动作依然保留原样,由此耶稣仿佛在被关注的同时也被孤立了。画面结构的显著不同却都共享同样的画面背景:水。作为生命之源、万物化育之始,水包容一切、孕养新生。这一背景同样贯穿于中间展墙的第三件香灰画:一片无际而宁静的大海,海面升腾起神秘的光晕。但它是世界末日的到来还是新纪元的开始,不得而知。 在美术馆的四至六楼,高达12米的挑空结构直通建筑顶部、引入自然光线,搭出一片垂直展览区域,周围密封的铁丝网形成巨大铁笼。笼中一个机器人孔子躺在一张9米长的金属床上,时而立起剧烈地左右、前后摇晃,机械性地重复动作,披头散发仿若疯癫,又突然倒头躺下,整个楼面都有轻微震感。张洹透露,原本计划使用中国传统的罗汉床,但由于机器人的重量与运动时的动量太大,木质床无法承受,只能改换金属架,并在固定机器人的位置下加设金属块以起到加固作用。这是张洹首次采用机器人进行创作,技术支持来自于美国的一家专门研制机器人的公司,而其运动形态的设计与编程也全权交付张洹工作室的工作人员与美方沟通完成。张洹对孔子发疯般的运动状态与频率表示赞许,“如果孔子生活在当今社会,想必他真的会发疯吧。”金属床上放着另一套机器人孔子的衣服与佩剑,至于为何有剑不配,张洹笑而不语。 陪伴机器人孔子在笼中生活120天的还有从数百种植被中脱颖而出的卜树,和来自同一家族的9只猕猴。其中有一只猴王,刚出生数月的小猴,和一至三岁不等的猕猴。张洹以猴群喻人类文明的浑沌阶段,为食物、为地盘、为交配、为对于权力的蒙昧欲望而打斗争吵。人类的兽性和贪欲长久以往在弱肉强食与众生平等间摇摆不定,从野蛮到文明循环往复。人类的近代史也是生态环境的溃败史,如何自律不顾后果的贪婪掠夺,让世界维持可持续的发展,是迫在眉睫的问题。这家猕猴来自河南新野县的一处养殖场;作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猕猴的数量需要人工养殖来保障其后代繁衍。在与绿管所等政府相关机构的多轮申请、商讨之后,猕猴们的沪上之旅能否成行还在等待一纸批文。与原计划的200只猴子相比,这一家猕猴的现身更显珍贵。 预览唯一未能亲见的是位于圆明园路北头联合教堂广场的第七号作品“数亿白蚁啃食千年老木头”,张洹在广场上建造了一个钢结构灰砖瓦房,室内放置一棵重达20吨、直径2米、长9米的古树躯干,在这棵来自非洲、估龄千年的古木中将栖居大群来自江西的白蚁。房内的温度、湿度和光照都特别模拟白蚁喜好的生活环境。展览期间,被白蚁吞噬中的古木将呈现变化中的态势。展厅原定建筑为玻璃房,但张洹考虑到观感上太过轻易的一目了然,与白蚁实际的生存环境,最终更改为当前版本。 这件户外装置作品展现一个完整的白蚁王国生态系统,这一古老物种之所以延续至今正因其严格的秩序和相互协作的群体性。白蚁社会恰恰印证了孔子学说的核心理论即“礼”的作用,礼制精神正是现代意义上的秩序与制度。白蚁因恪守其社会秩序生生不息,人类或可从白蚁社会中得到启示。回到孔子学说的核心精神,一个理想国家应该用道德和秩序来治理,人类文明应建立在人道主义的基石上。在地球面临危机之时,也许我们可以从孔子那里得到继续生存的智慧。 当现场一名记者问及张洹是否对“问孔子”的这些问题有了答案,张洹答道:“没有,但也可以说有。人类的未来将何去何从,这是我们每个人都须面对的问题,也需要每个人共同着手建设。这一展览的作品不多,只有七件,但都强而有力,直指问题并逼迫观者思考其答案。” 而针对记者关于“为何唯独选择孔子、而非老子、庄子”的质问时,策展人南条史生道出了他对诸位中国传统哲学大家的认识与比较:“老子是给老人读的,庄子是虚而不实,孔子是经历了几度挣扎、并用其理论解决争端、服务于社会及生活的实用派,其诸多言论依然活跃于日常,为鸿儒白丁所用。我们可以将孔子视为和谐的、梦幻的、浪漫的,也可视其为务实而行动的。纵观东亚国家,几都借鉴中国的两件特色:汉字与孔学,后者为其社会生活伦理奠定了相当的基础。尤其是日本,孔子思想的浸润由来已久,社会的建构、道德观与是非的判断,都受到孔子的影响。圣德太子在位期间就非常推崇孔子的‘和’谐社会。日本人安静不争的民族形象也自然源自于此。” 《问孔子:张洹个展》 展期:2011年10月15日—2012年1月29日 地点:上海外滩美术馆、联合教堂广场 策展:南条史生 (Fumio Nanjo) 南条史生(Fumio Nanjo) 南条史生自2006年起担任森美术馆馆长。他曾任:“威尼斯双年展日本馆”负责人(1997)、“透纳奖”评委(1998)、“悉尼双年展”合作策划人之一(2000)、“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评委(2005)和“新加坡双年展”艺术总监(2006、2008)等。南条还曾为多个公共及商业艺术项目担任顾问,包括福冈的博多河畔城艺术项目(1999),日本著名企业大林组的东京总部艺术项目(1999)和新加坡的VivoCity公共艺术项目(2006)。南条先生是上海外滩美术馆新成立的学术委员会的委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