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thly Archives: December 2011
何事应几何
说白了就是要做什么事,做到什么程度 今日凌晨归家,忘了买牛奶,穿过小区中央的曲径去另一头的便利店。途遇小猫一只,常在我跟前走斜线,喵呜不止,乞求母爱。我兀自往前,周遭风萧萧夜戚戚,每走一步,侧畔的树便开始手舞足蹈、风言风语起来。抬头望之,如回望吾,而叹万物皆有灵哉!前行至群竹,复如是。买好牛奶回来,可走左路,可走来之中路;私想走原路,复遇其猫,心有戒,不可;欲走左路,修路栏之,唯中路耳。走入,树竹复啸,暗夜里路旁灯光惨白,一株月季在惨白中红如滴血。再前行,复遇猫,似刚出世不过月,心疼之,灵机一动,开牛奶以喂之,找寻适宜地将牛奶倒下。白乳流出,映着侧旁白色灯光;小猫舔之,如视珍馐。复行,心宽慰,想世间事莫如是,恰因缘际会,行则行,不行则止。回家后强迫症发作,依然兀自纳闷,是否给少了牛奶?
防空屋顶红灯
不知要达到多高才要求安装防空屋顶红灯,它们竟都是呼吸灯 —— 若有匿名杀手想要杀我 必定无比容易 开功放,推入一张古巴音乐蝶,在我闭着眼睛摇晃身体的时候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我结果 —— 等待乘飞机的人深夜归来是件熬心的事 —— 去医院总有把医生当做造物主或母亲的倾向,不论老幼尊卑都一样
小品 将进酒
时有假想所爱之人的死亡,以悲人之心悲己 —— 疾病,你这闯入门来的黑影,突袭了那温暖的背影 —— 曾经相亲相爱的欢颜啃咬那只红色的喜庆苹果 —— 想不起来的那些记忆,要用催眠把你们找出来
优衣库
十几年前,当父亲还未躲入那漆黑的沉默 他和我并排骑着自行车 前往五角场的第一家百货商店 DVD店里35元一盒的《星球大战》封面上,Ewan用他娇媚的小辫子卖萌 父亲问我想不想看,这句问候好比天大的奢侈,远远超过了当时的35元 后来我也曾疑惑,他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自己买 还记得从商场出来,手上如视珍宝地捧着那张DVD,侧目斜视一旁新开张的优衣库 觉得这些五颜六色、千篇一律的无聊衣服毫无品味 十几年后,我被另一个父亲带入了优衣库的世界, 喜欢上这些五颜六色、千篇一律,然而百搭且舒适的衣服、裤裙 而上一个父亲,仍然蜷缩在那片漆黑的沉默里, 对自己施展着暴力 时间对他来说 是一个黑洞吧 是否要去植入一棵树 抑或种子也会被吞没
party
冰冷的水和看不见尽头的盘子 温暖的家和摇曳的烛光 背景音乐和人声 睡梦里再次相见 亲吻的摩擦 再次相见 镜头附身双眼拍出的流动人生 指尖停留在冰冷
地铁
地铁天顶是人群的倒影, 地铁台阶走过一遍又一遍, 2号地铁车厢隔间像旧式巴士的节间, 柔软得像手风琴的风箱, 11号线在地下20米, 地铁出口相距20米, 灰尘下降到地铁里, 堆成镜子般的天顶。
晨跑的由来
早晨朦胧地苏醒,白身路拉开窗帘把阳光放进来,说我们去跑步吧。 这是晨跑的由来。 —— 我轻快地跑了两圈,冰冷的空气飞快地钻过喉咙抵达肺部,不一会儿,它就快冻僵了。 我找了一小片阳光够得到的草坪,看着自己的影子拉伸扭动、活络筋骨,笨拙地欢蹦乱跳。 路继续跑着,路过我时看了我一眼,不清不楚地说了什么,又继续跑过去。 —— 现在我还能觉得喉咙和肺被冻着时的感觉。 语言有时是如此困难,如果读出的声音不那么悦耳动听,或逻辑不那么明晰通透,或用词不那么优美准确,或根本就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就像这晨跑时被倏地冻伤的肺。 —— 呼吸
乞讨的人
你可以在大街小巷见到他们,在地铁里、在外国人扎堆的旅游购物点、在闹市区、在小区住宅门口。俗称讨饭的,也即没有饭吃、讨口饭吃、讨饭来吃;又称叫化(花)子,乞丐。简体中文的“乞”字本已勾勒出跪于地上、卑躬屈膝的乞者形象;秦代小篆的“丐”字,也是同样的气质:。 昨天地铁里走来一对母子,女人瘦长身材,扎了及腰的细辫子,穿着薄棉袄,仿佛从苏童的小说中走出。儿子约摸两三岁,还穿着开裆裤,一对巨硕无垠的蛋露在外面,冻得通红胀大。我惊诧地看着他:他一味要蹲在地面,不肯走;女人强拽着他站起,他又蹲下,就地趴下,那对与他幼小身躯比起来硕大无比的蛋躺在地上,被挤压变形,被坑脏的绿色开裆裤的硬边揉搓摩擦。他看上去似乎没觉得什么不适,只是可能走累了,想就地歇歇。他往女人手里挎着的一个塑料袋中张望,女人拿出一张地铁里漫天发放的名片大小的广告卡片,他抓着卡片好奇地看起来,一双小手也因寒冷而冻得略微发胀。 这一幕就发生在我面前,距离我20公分的样子;女人在我面前跪下,拿着一个原本装烧仙草的薄塑料碗轻声摇晃着,里面不同面值的大小硬币互相碰撞发出声响;他背对着我,向她蹭着,索求一个拥抱。她们身上因长久不洗澡散发出困窘的气味,并非那么浓烈。他脚上穿着一双斑驳的棕色鞋子,不知是否合脚,但并非坑脏多灰;仿佛是擦拭过了再出门。 女人继续前后摇晃了两下,一无所获地站起身,把他从地上拖起来,继续沿着车厢走,硬币零星地落入碗中与其他硬币碰撞发出声响;他走出不到5米,又就地趴下,伸手想要去抓竖在车厢中央的扶手栏杆。 在我眼前约摸20公分时,他的头发乌黑凌乱,长而浓密的睫毛,他轻声向女人唤着妈妈,索要一个拥抱。我满脑子都是他那对硕大无垠的蛋,急切地想要嚷出声来,是否就抱着他去往医院里医治;母性本来就是要医治的病,把无数生命带到世上来受苦。 路说意大利也有丐帮,孩子是乞讨的唯一筹码与工具,比那些自残双臂、双腿或甚其他身体部分与器官的伎俩来得更赚钱;丐帮帮主让女人带着孩子出发,射线般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规定份子钱,规定每日销售额,出卖孩子的童年和女人的身体来换回每日的100元,最后女人拿到手的和孩子喝到肚子里的奶一样少得可怜。 本地有一名专业乞丐,穿得像乞丐,姿势、手法、表情、动作都惟妙惟肖,颇是那么回事。他日复一日地出现在他自己的据点地盘上,天气严酷时躲在不知名的某处,天气好了再出现。 你会在大街小巷看到他们,不知道他们从何处来,到何处去;不知道他们是否比你那可怜的月薪赚得多,亦不知道这些孩子的未来是否会变成下一代的丐帮帮主。
舢板车和骑自行车的人
从马路对面传来尖利嘈杂的鸣笛声,循着声音找去,是一辆脏旧的电动车,车主粗野地用手肘连奀着喇叭。他身后是三辆舢板车,高高地堆着形状尺寸不一的木板、海绵等各色杂物。三位车主正谈论着什么,有些尴尬地因这嘈杂的鸣笛而暂停。 一名女车主来到自己的车头,电动车就停在车头前方,女人从车头引出一根挂钩系在电动车的尾部。电动车缓慢地启动,男子的双脚滑擦着地面,摇摇晃晃地掌握着平衡、控制着车速。女人的肩上背着牵引的绳索,整个身子向前倾斜40度,带着那辆想必沉重的舢板车走起来。出了10米,电动车逐步加速,女人稍带笨拙地跟着一路小跑。 前方的昌化路桥呈浅拱,单凭人力拉上坡的过往被这辆电动车的介入而删除。先是电动车消失在拱起的制高点,再是女子那身玫瑰红的老式西装,最后是那辆棕黄色的舢板车。 过了不消5分钟,男子骑着电动车返回原地,如法炮制,又拖了一辆,再拖了一辆。 我等待的801还未出现,已有两部76、三部68开来又经过。骑自行车的人在面前带过一阵阵风,有穿着脏旧西装的男人,一手拿着甘蔗往嘴里豪放地咬下、一手稳稳地扶着车把,双眼颇带挑衅地瞅着我;有穿着记者夹克的瘦身男人,一手伏在大腿处,一手稳稳地扶着车把,双眼直视前方心无旁怠地驶向前方;有年近五十的染发女人,穿着绣花黑色紧身裤,卖力地蹬着一辆黑色城市车,心里计算着生活的伎俩。 我望向那道拱形,仿佛变身为一道地平线,有新生的日出或日落从那儿蹦起或落下;绿色前杠的公交来了一辆又一辆,身旁温习英文资料的青春痘男孩儿不时将埋在纸堆中的头抬起,朝向我望着的同一方向。 终于,蓝色前杠的公交出现了,周旁的人骚动起来,从人行道站到地下的路面,揣测着公交即将停下的位置,不停挪移着脚步以备为“抢上车”运动作热身。 在拥挤的车门前,左侧传来被人群堵住了的助动车鸣笛声。
Room for Individuals-Curated by Song Dong
独处之屋 由宋冬策划:马秋莎和王墒 From:燃点Randian 文:爱安啊 译:顾灵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那巨大的主展厅再次迎来(必须)壮观的展览,这期“由……策划”项目颇具个人色彩。值得一提的是,策展人宋冬也于同时同地举办个展“穷人的智慧”。整个空间被隔成内外两屋,分别呈现两位艺术家的作品;回忆蔓延开去,夹带着土生土长的气息:三个人都在北京的老胡同里长大。 两位艺术家一人一间屋子,一人一个展览,内容截然不同。马秋莎的“地址簿”展出了根深蒂固于其童年和回忆的作品;它们也同样见证着近年来从同一根基发展成熟的个人审美。马秋莎从小时候学画起绘制自画像,直到考入大学后中止,期间的所有画像如今参差不齐地连成一排,绕着四面展墙围成一圈。亲眼目睹这位新锐艺术家创作初期的作品,并以如此深入内省的方式铺陈供观,是不寻常的体验。“地址簿”杂糅了坚持、放手和夹在中间的某种超现实。 这些肖像画在纪念着那些年创作投入的同时也再次探触那枚难以捉摸的图像——自己——此刻已被抛在脑后,记忆的双臂通过作品“平山道43 号” 再次紧紧抱住了我。马秋莎的姥爷从1984-2010年间把每次刮下来的胡茬儿都装进小药瓶里,马秋莎从被弃的老人遗物中捡回这27个瓶子并带到展厅。让人讶异的是,录像“天桥北里4 号” 恰被安置于此。马秋莎将童年经历系到嘴里含着的一个刀片上,但观者直到录像结尾处才真的看到刀片。“距离地面50 厘米以内” 是第二件录像作品,从展厅的水泥地板到投影对准的木墙板刚好50cm。投影中一根猫尾巴时不时地从一个女孩儿裙子上的小洞里钻进钻出,看着卖弄风情、天真古怪。然而所有作品中最稀奇古怪、自我克制并令人印象深刻的,却是“琉璃厂以西”,这件作品曾在今年的上海当代艺博会上展出。画面中一辆行驶着的残疾人摩托车拖动着两条穿冰鞋的腿。马秋莎说,脚下飞速经过的(但其实并不真正碰触)路面打磨着鞋底的冰刀,刀刃变得越来越锋利,直至变成真正的刀。 外屋中王墒的“搜集确凿的证据”与“地址簿”形成了多方位的对比,全然出自幻想,呈现为王墒想象出的虚构世界(《搜集确凿的证据》是王墒正在编写的科幻小说中的一章,也即展览标题与场景的来源)。展厅中架在六座白色展台上的玻璃柜设有明亮的照灯,并与立在一侧的两个白色高罐子连接在一起。每个柜子中都陈列着耀眼华丽的珠宝,如稀世奇珍般供人瞻仰。一组更大型的六角形组合柜配白色背景灯,灯光不停开关闪烁——呼应着其中逐排陈列的旧式照相机。波浪起伏的石棉瓦围成墙裙,墙体上半身铺满不可名状的印花墙纸。与马秋莎的群作相比,这里向观众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王墒希望我们能理解其创作初衷,以便更好地感受其广泛综合的展览现场布景:实验室。“这其实是No. 725 实验室首次对人类开放。这个实验室建立于1,201,521,672 年前,因为事实上地球上的所有植物其实都是在这里研发完成的;不仅是研发植物,其实这个实验室自身就是一个有机生命体:那些身披珠宝的家伙便是正在培育的新物种,围绕墙体四周的便是No.725的性器官了,六角形的照相机装置是实验室的能量源。”这么一来,“搜集确凿的证据”和“地址簿”一样,非个人性莫属了,无论观者是否觉得有趣、讽刺、原创或索然无味,大家都被一视同仁地受邀来到“No. 725 实验室”。一名年轻艺术家将其著作项目同艺术创作联姻,当然非同寻常,而我们也不应再去怀疑,它既是一组让人全神贯注的精美装置作品,亦是一扇通往个人想象的大号落地窗。 总而言之,“搜集确凿的证据”和“地址簿”充满着鲜活个性,高调并列,互通致意。我们也希望尤伦斯在今冬打开新篇章之际,“由……策划” 仍将得以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