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评 | 顾灵:言说内在秩序之美——吴鼎个展“实在的维度3”

原载于:瑞象馆 文 / 顾灵 图 /吴鼎

“我们在一个更喜欢事物周围的东西而不是事物本身的时代。”

——让·科克多(Jean Cocteau)

一个永恒的又是无限的/或无限之外又在又的无限的无的空的/或无限的无限之外又在又的无限的无的/和空或空和无的空域里的动/录像/4K-1080P 3通道无声/6分40秒/2015

从黑暗中,光托着某物,涌现出来。涌现出来,在可见的视域中变化着,直到再次隐没入黑暗。当吴鼎说:“希望探讨真正隐藏在这个世界中那些只能被感知但无法被言说的‘内在的秩序’——或许它是支撑起解释这个世界唯一的支点”时,我就想到了群鸟在天空中舞出时刻变化的形状、或群鱼在海水中游出时刻变化的队列。这些令人惊叹的时时变化的现场图景,是基于何种规律而产生的呢?我们已经到了摈弃某个百分百绝对的总设计师的时代,事物已然不受单一的操控。复杂性科学自20世纪80年代建立以来所告诉我们的就是去认识到我们所身处的复杂网络及其间的多元层面的关联。正如圣塔菲研究所学术领头人盖尔曼(M.Gellmann)指出:“在研究任何复杂适应系统的进化时,最重要的是要分清这三个问题:基本规律、被冻结的偶然事件以及对适应进行的选择。”“被冻结的偶然事件”是指一些在物质世界发展的历史过程中其后果被固定下来并演变为较高级层次上的特殊规律的事件,这些派生的规律包含着历史特定条件和偶然因素的影响。盖尔曼还指出了复杂系统的适应性特征,即它们能够从经验中提取有关客观世界的规律性的东西作为自己行为方式的参照,并通过实践活动中的反馈来改进自己对世界的规律性的认识。也就是说,系统不是被动地接受环境的影响,而是能够主动地对环境施加影响。因此,他认为复杂性科学研究的焦点不是客体的或环境的复杂性,而是主体自身的复杂性——主体复杂的应变能力以及与之相应的复杂的结构。

人们言说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如其所示/霓虹灯装置/11500px*300px/2015

吴鼎试图通过图像、文字、声音、空间的构建,探讨隐藏着的“内在的秩序,而它本身就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美。”笔者此刻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艺术家既然将这种美认定为是“不可言说的”,我又何德何能可以将她讲述给读者听呢?有一点是肯定的,笔者并非要做黑格尔,在这里探讨存在论与本质论、直接与间接的定义及关系等等。一方面,或许我可以向读者描述吴鼎的创作和展览,为尚未亲眼见过他作品的人提供一次了解他作品的机会;另一方面,试图言说我从这些作品中所见的“内在秩序之美”。

所有的悖论都包含了真理的成份/录像/4K-1080P 单通道/立体声/9分41秒/2015

吴鼎在上海的首次个展“实在的维度3”由常驻纽约的张涵露担纲策展人。M50艺术空间的展厅不大,四四方方,进口处的前言墙上写着:“吴鼎……试图触碰到更为持稳的境界,他称之为‘实在的维度’。在那个维度中,经验是存在的,且不分时态地存在着。时间失去了其‘现世’意义,回复到更原始态。”拨开门帘进入全黑的展厅,音频的振动形成了一个简单的沉浸式场域。左侧墙面上,一台平板显示器播放着数个大小不一的喇叭,喇叭覆盖着一层灰尘,灰尘的颗粒清晰地随着喇叭与声音的振动而抖动。正对门口的墙面则用白色霓虹灯写着一排字:“People describe the wolrd but the world is as it as“(人们言说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如其所示)。法国电影制作人、诗人让·科克多在1953年接受一次采访时说:“我们在一个极端危险的时代,我们正在一个斜坡上,世界语的斜坡上,建筑世界语的斜坡上。”吴鼎选择用英语作为呈现其作品的主要语言的理由是让更多人能理解其创作。这点不假,然而选择某一语言作为表达语言的前提必须是作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掌控这一语言,从而使表述忠于“内在的意义”。其实吴鼎作品的标题几乎都是富有哲理性的句子,然而在翻译成英语的过程中,难免存在“lost in translation”(迷失在翻译中)的情况。霓虹灯前有三面屏幕的立架,围成一个三角形,播放着相互连接却并不实时衔接的画面:暗夜的林中,一个白色的框形灯管,似乎被喻为穿越时空的界面。镜头持稳地平移着,出入于这光框的内外。回转头来,在进门的那面墙上,是又一个平板显示器,画面中两个花瓣形的黑色灯罩一左一右对照着白色的光,空气中微尘的舞动形成缓慢的光的烟雾。这两枚灯罩像两个面对面无声交流的人一般,沟通着可见却不显形的意识。这件作品的标题:《上帝在沉思》(The god is lost in thought)或许也是这一展场的写照,艺术家创造了一个能够让观者陷入沉思的环境。

一个永恒的又是无限的/或无限之外又在又的无限的无的空的/或无限的无限之外又在又的无限的无的/和空或空和无的空域里的动/摄影/2000px*1500px/灯箱照片/2015

吴鼎的文字和图像所呈现出的共有的特性或许就像文首描述的那样,类似于“光从黑暗中涌现出来”。她们要求观者长时间地凝视,而且也创造了能够让人长时间凝视的条件。这种条件是由一种节奏和韵律所组成的,用吴鼎自己的话来说,是“呈现出具有诗性的、交响乐式的复调效果”。在观看这些看似抽象的场景时,艺术家提请我们从物质世界的现实中抽离出来,注视其内在之美。放缓的画面与声音、暗黑的空间中涌现出的灯光与屏幕画面,偕同作品的标题和文字,共同构建出这种美感。

《实在的维度3》展览现场

吴鼎仰慕的影像创作者中,有匈牙利导演贝拉·塔尔。在他与张涵露的一次公共对谈中,他播放了不少贝拉·塔尔的影像片段。在介绍这些片段时,吴鼎多次强调这些影像的哲思感与诗意。而吴鼎显然也在清晰地构建其创作轨迹,向他所倾慕的这种哲思感与诗意靠拢。我们毕竟仍跳脱不开含混与秩序共存的混杂体,吴鼎选择的抽离是多种方法中的一种,从这混杂的图像世界中抽离出相对纯粹的一些适应他语言表达的影像。在《过去之所以能延续到现在是因为某些东西的未来》中,深暗的海平面在近景处插着一根白色日光灯管,露出一截来,白色的光晕在水面上映出些许白色的影子。这简洁而蕴味深长的图景,与吴鼎的平面几何绘图单页有着共同之处:言说那不可言说的。

《上帝的沉思》录像/1080P单通道/无声/12分钟/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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