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len Gronemeyer: Forty Winks

展评｜艾伦· 格罗内迈尔：睡着也好，醒来也罢

文 / 顾灵

艾伦· 格罗内迈尔: 睡着也好, 醒来也罢，Linseed，上海

2023年9月22日至11月1日

Linseed在五原路的独栋空间两层高，外加中间一个小亭子间和三层的小露台，好几扇令人钦羡的玻璃窗透进自然光线，也将访客的视线与窗外的邻里生活以及远端的街道景色连接起来。出生于1979年、来自德国战后中产家庭背景、主要从事绘画创作的艾伦· 格罗内迈尔在这里举办了她在亚洲的首场个展，10幅作品错落有致地排布在这栋小楼中，其中大多数为创作于近三年的新作。

这些绘画的笔触与质感洋溢着接续欧洲“非形式主义”（informalism）与“原生艺术”（Art Brut）传统的抽象表现主义画风，然而在其厚涂画层的纵深里，远远近近仿佛各种星星爆炸着诞生着毁灭着烟花般闪光着的“调色板”，让每一幅都似乎闪耀着独特的光泽。在《更猛的威力》（A Higher Power，2023）中，画着简笔萌萌笑脸的长长火箭在深邃而斑斓的黑暗色彩宇宙中几乎静止地驰骋，这方无垠宇宙既是层层累积的画作“内部”空间，亦是其“表面”，无从分割。格罗内迈尔介绍说她会先画亮色，再覆盖以暗色；且总是同时投入数十幅画作。她坦言形象总是最后出现，在她一层层地堆叠、与画布“缠斗”后，形象才令人松口气似地从画中“浮现”。

这些形象乍一看是稚气、可爱、孩子气的，但对这些形容词的理解容易流于固化，所以我不得不谨慎地使用它们。在《流动的风景》（Moving Pictures，2023）中，层层叠叠的彩虹颜料地质层似的纵向铺展，如云如海，光泽流转、摇晃；尤其是画面中水平线下半部，仿若宽厚的水体，而坐于其上的一只棕耳小狗背对着我们。它是那么情感充沛、活生生的，惹人怜爱、与世无争。

对于绘画来说这既是其古老的本职亦是当今观画难得的惊喜：画有了自己的生命，独立而且表现出神秘的原初状态。这份可爱并不那么轻松，尽管它大方借用了一点漫画的能量，但画家显然对市面上光鲜的、定式化的可爱做了好一番挣扎。如果要说这些画的滋味，那么在它们诱人的酸甜里，还夹杂着几丝咸味。格罗内迈尔的画面构图并没有简单地根据作品尺幅而改变，画面色调也不尽相同、富于变化。大幅的《留下》（Stay，2022）可以说“只是”画了一株好似毛毡做的丰满花朵，背景仍是一片柔和的柠檬浅草色调的清新背景；她妩媚的笑脸让人想到卡罗尔在《爱丽丝梦游仙境》中描述的那些个性鲜明的会说话的花朵。在毛茸茸的笑脸两侧，用于描绘花瓣的弧线组成一对猫胡子。而在类似尺幅的《我们是如何相遇的》（How We Met，2023）中，两手相交的两人背影，和双臂相接处后脑勺对着画外的一只小猫，跟一朵饱满的充了气的鲜红发光的大花朵，营造出略带伤感的叙事氛围，搅动着画外人的心绪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