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8日
8点28分 25秒
泉州北乌礁北 279 米处
「海市蜃楼」蔡国强当代艺术中心奠基仪式烟花无人机表演，一场绽放在夜空的咆哮正式引爆，持续约 25 分钟，共有 3200 架无人机，和 15000 多发烟花。
有着世界级声誉、几乎在全世界顶级的美术馆都做过展览的蔡国强，再次回到故乡。即将在此破土动工的蔡国强当代艺术中心 (QMoCA)，并非仅仅是他半生的造馆梦想，而是又一次野望、又一声爆破、又一场他对神灵、故乡与先祖的献礼：“虽然叫它海市蜃楼，但我们大家一起，绝不会让它只是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烟花背后的细节
第一幕：双塔东传
900 架无人机形成两座高99米、宽 22 米的“双塔” ，以每秒 5米的速度飞越海湾，跨度1.8公里。泉州开元寺有1100年的历史，东塔高 48米，西塔高45米。无人机“双塔〞在空中变换为两枚149 米火箭，将近100 发银色瀑布简管齐发，20 度斜人长空。
蔡国强，《海市蜃楼》第一幕：双塔东传，2023。顾剑亨摄，蔡国强工作室提供
平行于海面高高架设的泉州湾大桥横向延伸仿佛没有尽头，几乎与俨然不夜城的晋江地界明亮的城市天际线相连。蔡国强儿时在低矮的老城见过无数次当时唯一的 “高楼” 开元寺双塔——镇国塔与仁寿塔在国庆、春节时披上电灯泡，让平时只有煤油、蜡烛的蔡国强向往不已。从煤油灯、电灯再到漫空烟花，屹立千年的双塔是通天的媒介，点亮它们，就像是在发射某种信号。庞然烟花剧编写了五幕结构，开篇第一幕即请出童年那幕难忘的“双塔点灯”。
第二幕：盖里手稿
1100 架无人机在黑暗中形成盖里手稿与签名阵列。宽 290 米、高105 米手稿消失于夜空，又变换出宽290 米、高120 米的建筑。1100 发爆裂筒管从左向右连续点火，之后 1100 发爆裂烟花同时点火。
蔡国强，《海市蜃楼》第二幕：盖里手稿，2023。顾剑亨摄，蔡国强工作室提供
2022 年，在艺术中心的建筑模型前，蔡国强与时年 93 岁的弗兰克 · 盖里像玩游戏一般，把一些银箔纸跟闪光彩纸撕成不规则的条状、片状，在手里把它们随意地揉皱，然后一层层、一片片堆到模型上。如两个亲密的玩伴，一起用纸堆出一团燃烧的火焰。
如烟花造景与建筑渲染所现，艺术中心的设计与蔡国強标志性的烟花爆破异曲同工：建筑的外部流动着五彩光泽的金属外壳与瀑布水流般的透明玻璃结构，仿若将烟花爆破的瞬间凝固，营造如火焰摇曳起伏的动感。
第三幕：海市蜃楼
840发4、5、6寸白闪烟花点跨度400米点亮高空，令夜空亮如白昼。4寸蓝、粉、红、黄、绿、紫烟马尾各130发，共780 发以艺术中心的形态2次爆破。
蔡国强，《海市蜃楼》第三幕：海市蜃楼，2023。顾剑亨摄，蔡国强工作室提供
关于白日烟花与夜晚的差异，蔡国强曾说，夜景烟花以光实现效果，绚烂绽放又归于暗黑；白天烟花以烟为形，虽然也能有诗意，但它是在现实的社会和自然里叠加上作品。两种烟花是有着美学上的不同。这次是用满天繁星闪烁的礼花照亮海天，点亮白天烟花。在蔡国强看来，“白天烟花与绘画更近，也受自然、环境影响更大。” 眼前，他标志性的五彩泼墨式礼花目不暇接地在空中爆裂、绽放，伴随着亮晶晶闪烁着的星星点点，仿佛召唤出一片遥远时空的宇宙星云。
第四幕：满城尽开刺桐花
100 架无人机组成蔡国强人工智能项目CAI™的logo，这100架无人机，每一架挂载
1个喷泉筒管和1个爆裂筒管。喷泉筒管持续喷射1分钟后，爆裂筒管再从左到右连续点火，动态写出logo。126 盆刺桐花，1800发3、4、5、6寸刺桐花礼花弹配合着 690 发绿叶子升绿尾礼花弹，与CAT™M logo同时出现在夜空。
蔡国强，《海市蜃楼》第四幕：满城尽开刺桐花，2023。上图由棠花烟花提供；下图由顾剑亨摄，蔡工作室提供
cAI™ (读作 AI CAI)，也可理解成蔡国强的专属 AI，在学习了丰富的泉州文化后，参与了烟花表演的构思与创作。
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港口重镇泉州曾连接一百余座世界港口，被阿拉伯商人称为刺桐（Zayton），从公元 10 世纪起，环城遍植刺桐树，以醒目的红色花朵迎接国内外宾客，逐渐以刺桐港闻名于世。其实，丝缎的英文词 Satin 即是从 Zayton 转音而来，可见刺桐一度成为丝绸的代名词。
第五幕：终曲
7遍干轮雷与 110发天上银鲤鱼在空中电闪雷鸣，银鱼配合着轰鸣在夭上嬉游。第7遍雷声中 1500 发（15 盆）水上银鲤在海面游动在。第8遍巨雷中，105发4、5、6寸“宝石红闪烁”礼花弹和50 盏红灯笼同时在天上开包，营造满天红闪。5 秒后，350 个带白风铃的红灯笼又从天而降，灯笼徐徐飘落时，水上浮现 1500 发的红色鲤鱼灯，是温情的结尾。
蔡国强，《海市蜃楼》第五幕：终曲，2023。顾剑亨摄，蔡工作室提供
2010 年，蔡国强曾策划开创性的 “农民达芬奇” 展览，提出一句 “不知如何降下” 的警言；而今，垂着有如许愿祝纸的满天小红灯笼从天而降，似乎是在化解当年的忧虑。它们梦幻般闪烁于苍穹，祈愿刺桐港新添宝地，诸事顺意。千轮雷响彻九霄，云烟铺天盖地，将艺术中心诞生的讯息昭告天上人间。
回到前夜：筹备倒计时
蔡国强为《海市蜃楼》所作手稿长卷
未来之船：赶海的孩子，回来了
海，是所有海边的孩子眺望世界的最初参照。没有什么比那托起身体的清凉湿润更记忆深刻，没有什么比霞光嫣然的碧波万顷更妩媚动人。蔡国强常说，他有三片 “大海”：中国泉州，日本磐城，美国纽约。三个城市都在海滨绝不是偶然，“船” 成为他创作生涯最重要的符号也绝非巧合。是在他身体里随着月升日落时刻涌动、舒缓温柔的海潮引导着他，在他还只是个孩子在海滩泥沙里嬉水，细嫩的皮肤被贝壳割破不知多少口子，鼻腔跟嘴里一不小心呛进咸涩的海水，又蛮不在乎地一头扎进浪里时，拍打着他的不只是浪花，而是世界、甚至宇宙的宽广无垠。在海的那一边，连接着何种土地与人，他会在那里遇见谁，缔结怎样的情谊。在海天相接处，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炯炯目光里是向他敞开怀抱的整个世界。
野生的力量，是不甘失去少年心的蔡国强最想保留的力量，也是向往自由的他钟情于火药的缘由。他说，很多时候人们以为我喜欢烟花，其实我喜欢的是爆炸！这种能量的纯粹和抽象性，还有意外和难以控制的瞬间混沌…… 火药的魅力恰在于它的不易控制性与偶然性，艺术家的工作则在独裁控制和自由放任、失去控制的渴望中相互较劲。
截止 2023 年 8 月，蔡国强在世界各地已实现逾 600 个展览项目，包括约 120 次个展，另有 102 个未实现项目，12 个项目在进行中。“有挫折虽会难过，也是安心，年轻的我还在！”
奠基仪式彩排时，刀旗如帆，当代艺术中心的名号迎风飘扬。**他来到沙地上临时搭建起的舞台边，先细心地蹬掉鞋底的沙土，继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双掌撑地翻了个筋斗。**小时候练功夫的身板儿至今还硬朗，修长的身形是他保持野生的法宝之一，亦是蔡国强之为蔡国强的 “品牌形象”。
同样作为 “招牌” 的还有他脸上随时会忽然绽放的笑容。他笑吟吟地调侃自己曾经革美术馆的命、如今却要变成被革命的对象，又说理想的美术馆就是跟所有美术馆都不一样。他的自嘲与笑意，透露着对构建远景的自信。而对未知的、野生的力量那份不变的信仰与虔诚，也将护佑他在故乡海边归港沉锚的这艘未来之船。
撰文：顾灵
黑白摄影：小刚
监制：吴亦飞
编辑 / 排版：景力
花絮及现场照：邓甜菜、Frank、Dou、鸭梨
蔡国强手稿由蔡工作室提供
Ling G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