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黄浦区税务局帮老板打印个税单,下了公交倒是很好找,跑进去发现比想象的大。到二楼问两个保安打印个税单在哪里,一个阿叔手朝楼上指指。我跑到三楼,左右彷徨一下,选择右转,转对了。
进了个大房间,有一女一男在柜台后,女的手捧茶杯。我说打印税单,女的头朝右边撇了撇。一个光头阿叔坐在电脑前,右边一个人捧着些纸。阿叔回头看了看我,我说打印税单,他说等特歇。
过会儿,前一个人打印完、抱着一捧纸走了。我把准备好的材料给他,他掉转头去对着电脑,填着表单。填到一半,他忽然问:侬来噶三组撒啦?(噶三,当时我理解为加税或缴税)我丢了个很不解的“呃?”给他。他喉咙响一响,问:侬帮伊噶三组撒啦?我更是不解,朝他看看,说:为撒要噶三啊?(我心想,这个税务局的工作人员倒还会讨论与其本职工作息息相关的为什么的问题,真是不寻常啊)他说:咦,咸涩龇?!瞪着我。我更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被凶了。
他把两张材料怂到我门前,刚:侬其帮伊噶则三组撒?我一比对材料,登时明白,他是在说,我在一个号码后面多加了个3.但这其实是因为法国护照号码末尾码的关系。我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他厉声重复着那个问题,我觉得自己被硬绑到批斗台上任人宰割。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势汹汹与满肚子道理,好像手中执着尖利的大棒要惩罚这个实则无谓却当滔天的罪行。我觉得受了侵扰与蔑视,但却也无任何动力觉得要还他口舌或与之争辩。我挂着一脸莫名准备弯身修改,但吃不准是否可以在纸上简单直接地将3划去。抬头问他,他满脸不屑与满目瞧不起。我包里没带笔,他电脑台上放了一支,我伸手去取,他用焦灼如赤炭的眼神瞪着我把笔拿过来。划完给他,他一把夺过,很不满意地,说:侬组撒要去噶则三?!我就要刚侬。
话音未落,他忽然蹦出一句:大块头,侬想通啦?
我丈二和尚了,转头一看,一个确实可称之为大块头的女人,手上捧着摩托车头盔,没睬他的话。他把纸打印好,递给我。很粗暴的一股空气在流动。他又朝那个女人,问:侬来组撒?
女人一愣,说了些什么。他说,所以我刚才问你想通了嘛。
我整理材料时,看他们的对话,应该这个女人也就是来第二次,且上次来事情办得不顺利。但这位光头阿叔却直呼其“大块头”,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晚上加班,与位前辈同行至车站,笑说起此事。前辈说,这类人特别有80年代早期、甚至更早的那批人留下来的东西。我说,是啊,一切都能拿来批判。且是狠狠地批判。
今日沿桥走来,又见一群大妈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周围高楼林立,车满斗满。桥的一边是片断壁残桓,和几家钉子户的室内景。另一边是片荒废的大操场,零星见半人高的杂草。天空是上海黄梅天的阴郁。想想,若勤于笔耕,多写这些赤佬,积累素材,或当有日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