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地创作,只能是露水情缘吗?
但凡大型双年展,做得成功的,都希望成为这座城市的名片,体现这座城市的个性,为本地带来解决方案。在各地双年展热潮的同时,同质化、全球化、本地化,学术化与大众化……等各种问题带来的矛盾,让双年展的制度受到质疑。
本文节选自《@LOFT》杂志总第30期「话题聚焦」《驻地创作,只能是露水情缘吗?》 P50-53。「话题聚焦」专题文章节选正在发布,更多内容敬请阅读实体杂志。
今年的秋天全球将迎来十个大型的建筑双年展开幕,也给我们带来了观察双年展的意义的契机。由此最近在深圳一个讲座《十个双年展还不够?》(10 Biennales, or More?)上,建筑学者托马斯·丹尼尔(Thomas Daniell)谈到,「我们看到同样的参展建筑师或者是艺术家、作品、项目的名字重复出现在多个双年展当中,但是我们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一个好的双年展必须去超越这种重复,然后塑造自己的特色,而不是让双年展仅仅成为一个小圈子的活动。双年展应该真正去讨论一些紧迫的议题,甚至要去突破和超越。」当谈论双年展的时候,我们思考的是双年展的独特性。在互联网时代,双年展这类两年一度的大型展览,要做到言之有物,又要超越、突破专业人士关注的领域,更不仅是让双年展所在城市/区域成为异域旅游的目的地,这些对主办方、策展人来说都是很大的难题。
保留问题意识、避开同质化的陷阱的其中一个方法可能是双年展的委托创作或者在地/驻地创作项目,体现当地的个性特征。除了展出既有作品,也设置场地委托定制或驻地创作的单元,邀请艺术家结合本地语境创作新作品。
此届由深圳华侨城创意文化园主办、李振华主持的深圳独立动画双年展与许多双年展的策展人自己直接策划不同,李振华的角色是委派多位策展人策划不同的单元。其中驻地创作部分由常驻苏州的瑞士策展人容思玉(Holly Roussell)负责,她邀请了同样来自瑞士的奥古斯丁·雷伯特斯(Augustin Rebetez)及其团队到深圳驻地创作。
雷伯特斯的作品中很多材料来自深圳本地,如水果、墨水、LED灯带、霓虹灯等。
Rebetez作品的灵感来自华强北电子市场和本地活跃的制造业并使用了本地材料。他们5月份来到深圳,在这儿待了一个月。在深圳的日常生活中,数字科技的影响无处不在,Roussell 认为「这是艺术家职业生涯的重要一步,这次创作超越了他既有的创作语汇与符号,在一个新的国家、新的语境中挑战新的概念和想法。」不过可惜的是,我们并没有在最终展出的作品里看出深圳。
回想2017年在同一个空间展出的「西蒙·丹尼(Simon Denny):真·万众创业」,这位着力探讨新科技对当代社会影响的当红艺术家在中国的首个个展,展出的作品也全是丹尼来了深圳后结合深圳语境的新创作。虽说展览继承了西蒙·丹尼一贯的融合信息技术的视觉表达,但在展览中我们看到了艺术家对深圳科技生态的深入考察,及其对科技产业如何造就新的城市文化景观的反思。展览标题回应中国当下的「双创」浪潮,以深圳的加速主义式生产形态为原点,勾勒全球化网络之下的生产消费特征。
「西蒙·丹尼:真·万众创业」C2展览现场,OCAT深圳馆。
我认为这是两种典型的驻地创作的例子,虽然都是露水情缘(驻地还有长有短,短则数周,长则数年),但可能一种爱了,一种只是做了。我认为两种并没有对错和高下之分。一个艺术家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他可以选择吸收消化这座城市,也可以选择完全不受其影响。驻地旅居是一种脱离自身惯性的新奇经验,而每个人的旅行方式都不尽相同,不同城市的性感程度也因人而异。不过在这样的感性随机里,策划人的作用似乎就显得更为重要——策划人是否需要怀揣着较为明确的目标来选择艺术家并把控出品?这个目标又应该如何设定呢?
除了双年展,不同机构如基金会、学院、画廊、非营利组织等也在开展各种驻地项目(Artist-in-Residence,简称AIR)来促进本地与全球的艺术交流。据《典藏·今艺术》杂志2018年7月专刊「驻地计划在中国」报道,在欧洲,有70%的艺术家以AIR作为主要的创作和生存模式,甚至依靠AIR来生活。而在美国,AIR项目的申请成为每位艺术生迈向社会的基本功能——申请到AIR项目可以很大程度上减轻年轻艺术家的经济压力。中国艺术交流(China Residencies)网站是目前唯一一个向全世界介绍中国AIR项目的网站,受众主要是国外艺术家。
在深圳最早提供驻留的是OCAT艺术家工作室,自OCAT深圳馆于2005年成立以来, 2006年至2013年间,已经连续举办了8期。在进驻城中村五年期间,握手302团队发现通过「驻村计划」切身地在城中村生活一段时间的艺术家与当地进行的交流和碰撞,产生了令人欣喜的发现和成果。另一个独立艺术组织香蕉酱(Bananajam)艺术空间一开始就是以驻地艺术+展览的形式存在,作品销售收入再转入支持驻地项目,现今已经进行了10次驻地项目。如果说驻地项目使得展览有了更多在地性的可能,那么在广州的广东时代美术馆的“榕树头”从命名到项目都较为「接地气」。这个2016年起免费向公众开放的全新项目,以周边的黄边社区作为研究样本,通过一年两期的活动,建立美术馆与周边社区的有机关系。
本刊采访了香蕉酱与握手302关于深圳的驻地项目运营情况,点击查阅。
说回来前面的目标问题,重要的还是得看对象。2017年12月底,在深圳蛇口刚开幕的海上世界文化艺术中心,上一届深港城市\建筑双城双年展(UABB)的重磅参展人、世界「移动建筑」大师尤纳·弗莱德曼(Yona Friedman)在屋顶和新安学院以及深圳大学的几十位师生们展开了一场即兴建筑实验。这位94岁高龄的建筑界传奇人物,在活动前一天晚上和活动团队一起大吃了一顿吉拉多生蚝,活动当天活力满满地在现场亲手演示其代表作的搭建过程。虽然到深圳只有几天,但他显然对这座城市的年轻感到兴奋。Friedman鼓励学生们与他的团队共同合作,用低端材料构建形式低调、结构灵活的新型建筑。这样的在地创作项目让Friedman在新的领地「插上了小红旗」,让本地学生与观众零距离接触其创作实践,也让参与的机构们有了可以说道的内容。
Friedman鼓励学生们用多个铁环拼出的立锥体和立方体在重新组合后占领了空间,摇身变为他口中的“移动美术馆”。
值得关注的是,驻地项目也可以是双年展结束后,对同一区域进行持续激活的手段。作为上一届UABB盐田分展场的后续, 「迁徙当代——深圳盐田国际艺术计划」在双年展结束后,计划用两年时间分季度邀请艺术家进驻到双年展期间改造完成的民居中。艺术家「迁徙」到这个海边城中村进行研究创作,相对空间的改造升级,随之而来的展览、工作坊、表演等活动也是一种城市更新的催化剂。
深圳盐田大梅沙村的驻地现场
目标之于艺术家、之于项目、之于在地机构、之于观众的意义或许各有不同,然而有一点大概是共通的:旅居驻地因为它的新鲜就天然是浪漫的,短期的。至于能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就要看人和城有没有对上眼、有没有化学反应,这是随机感性的。对一个区域或城市来说,更重要的是如何持续,这就需要策划并持续地经营了。
撰文| 顾灵,资深艺术作者,现任设计互联品牌总监
深圳案例采访| DCM
图片来源| 设计互联,深圳独立动画双年展
OCAT深圳馆,上启艺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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