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嘉宾:李振华、胡介鸣、徐文恺、郑为民、顾灵、Marc Lee
地点:外滩美术馆RAM
时间:10月8日11:00-12:30
by 顾灵 LingGU
项目介绍:
这个项目旨在发现新闻传媒和网络传媒直接的裂缝,一个针对信息时代,信息争夺的不可见的战争。一方面我们在面对的是信息的遮蔽和强调,一方面我们在面对的是大量信息的过载,在这个方面,我们既要分析来自限制信息的需要,也就是维护稳定性和社会平衡的需要。一方面我们要认清那些垃圾信息源头的,一个逐渐被放大的与真实世界接壤的另外的世界,它既是真实世界的延伸,也是其反照。
作品介绍:
胡介鸣
1995-1996,装置摄影影像,8000/8000/3000mm,1996
在我的创作中,关于信息的讨论其实很早就有。作品《1995-1996》收集了1995年最后一天中午起至1996年第一天中午止这24小时内面对电视机每隔5分钟非常精准地拍摄一遍上海普通家庭所能接收到的12个频道的电视节日图像。拍摄时间分别记录于图片的右下角。每个图像被制成25cmx20cm的透明正片,将同一时间的12个图像组成一个“截面”,将这些电视图像“截面”悬挂成一个庞大的信息迷宫。
2006年《嗨!一个世界正在建设中》(Hi! A world, Which Is Being Built,2006-2011)诞生。
No.01,2006,装置灯箱图片,1030cm/1008cm/20cm(126cm/206cm/20cm),40个灯箱叠加安装
2006年4月,我写下了这一系列作品的初步构思:用计算机3D技术塑造一个直径1000cm以月球和火星为参照的天体,在这个天体的地表上安排人类的生存景象,这些景象是按当下全球的政治、经济、文化的特征和格局为原材料进行重新组合和编排。编排的原则是违反现实图景的、荒诞的和非理性的,旨在产生一个可供测观的乌托邦世界格局。观众测观的方式参考天体考察的方式,现场安排多个望远镜,观众通过望远镜观看作品的细部,了解乌托邦的景象,反思现实世界中的种种问题。
No.2,2010,网络实时互动影像装置,1080P投影机计算机互联网络 20-60倍望远镜,16-9全高清
作品的第二个版本实现了网络实时互动的虚拟世界建设,无名星球上的历史演化是根据网络的信息进行的,这个版本连线的是www.artlinkart.com网站的数据库,将当下的艺术信息(艺术家、策展人、评论家、展览、作品、文章等)的实时状况与虚拟世界的发展相关联,观众通过望远镜观测获得这样的交互状态。
No.10,2010-2011,信息装置,电脑程序数据库高清投影仪望远镜
未名星球将以彻底数字化的方式存在于赛博空间(cyberspace),星球上城建工程的兴、衰、亡、毁,或再生、迁移,“模拟”着文明的发展境遇,而驱动这枚数字星球命运的恰恰是地球人类的现实境遇:重大的科学发现、地区经济的高速发展或股市的跌荡、战争、移民潮、气候变化、自然灾害……这些都会动态作用于未名星球。艺术家借助计算机与通讯技术“设定”了这样一种“生成关联”,实际上,作品的发展已经超越了作者的主观编排,理论上,这枚未名星球可以无限期地存在于赛博空间,直至关联母体的消亡。
理想状态呈现
这件作品目前进行到第10个版本,正如作品标题,它正在建设中,不同一般的作品,总会有个成品表示创作完成,但这件作品我希望它能像一个生命体那样不断生长。自2006年起历时五年,对我来说就是个五岁的孩子。虽然其呈现方式从静止的图像、灯箱到目前的互动信息装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作品依然按照当初设定的理念发展,但具体明年、后年长成什么样我也无法预计。我为它设定了自身规律、投注意图,创作形式从当初的3D技术直至目前的程序编写,这个星球寄托了乌托邦的理想,呈现人类生存的景象,自己书写历史。其理想的呈现方式,我希望是在一个10mx10m的暗黑空间,观众通过望远镜像观察天文景象一般来观察这个星球的生长,以现实的经验触发星球的建造。它联通网络并实时更新,不知终止点在何处。
徐文恺(aaajiao)
《植入计划》,装置,2008,概念:aaajiao,王振飞,王鹿鸣 交互部分:aaajiao,刘晓光 建筑部分:王振飞,王鹿鸣 计算机图形:aaajiao,王振飞
这是一件2008年的作品,作为上海电子艺术节(eARTS)的参展作品建成于浦东万达广场,其伦理与一般类表皮的算法建筑不同,它通过算法本身来改造空间的结构,用一套简单的算法来生成建筑,其算法不是结论、而是过程。比如1+1=2,一般算法呈现的是2这个结果,而这个项目贡献的十套算法都呈现过程。其算法逻辑基于分形几何,具体来说:在三角形中找中点,由此衍生出新的三角形。这是一套整体改造空间的方法。十套算法建筑分别位于世界各地。最终确定建成的这座建筑是十套中最简单的,出于作品展示效果考虑,我们在其内部设立交互装置,以此将之命名为“植入计划”,即呈现现实与虚拟的交错状态。由于资金的限制,我们没能做更多的延伸,但虚拟和现实双向植入的这条线索依然会走下去,但具体怎么做、做什么还没想清楚。这个项目与两位建筑师王振飞、王鹿鸣共同合作,他们凭借这件作品获得了2010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年轻建筑师单元的二等奖。在我看来这是建筑与艺术联合创作为他们带来的不一样的结果。总体来说,虚拟和现实双植入的概念通过这件作品在一定范围内被实现了,对整体的构思理念也是比较好的尝试。
郑为民
网站实行百分百的数码化,没有实物空间,网站记录任何中国当代艺术发生的人和事,包括在国外的中国艺术家以及在中国的国外艺术家的动态。网站的频道设立包括:艺术家(人)、展览(包括事件、活动,可根据时间、地区筛选)、空间(包括机构、场馆)、作品、文章、图像(空间照片、展览现场等)。网站从2006年底启动设想,2009年5月18日正式上线。2009年,李振华组织了一个有关新媒体的讲座,当时与会的一个来自奥地利的信息机构做了十几年艺术数据库的积累工作,当时我们寻思是否可以合作。我们双方都希望通过网站的工作为浏览者带去更多的便利,方便艺术信息的记录、储存与使用。2011年6月,双方的数据库正式做了整合。今年我们尝试将这些知识信息推送到社会化媒体网站等网络平台,与维基百科的艺术家数据库合作,增强这些信息的传播。明年我们会更多考虑用户的操作,如用户自主提交内容等;并对用户的需求进行更多的研究,包括用户到底想要了解怎样的信息,将会如何运用这些信息等,致力使分享知识的过程更为高效。
讨论开始:
李=李振华
胡=胡介鸣
徐=徐文恺
郑=郑为民
M=Marc Lee
李:胡老师的作品通过建立一个联通网络本地信息的装置以虚拟建筑的呈现创造出一个生长的星球、生态的关系,关乎乌托邦寄托的城市建设,将信息抽离到更虚拟、观念的层面。而徐文恺的建筑则基于算法,以不同一般的伦理实现创作。郑为民创办的www.artlinkart.com作为中国最大的艺术方面的数据库和搜索引擎,目前还在建设中。Marc Lee的作品涉及到了信息、空间与新闻三个领域,这也是我们今天将要探讨的话题,这三个看似无甚关联的方面在这些艺术家的创作中却体现出千丝万缕的联系。首先我想请问胡老师,怎么来看信息本身对我们时代的必要性?
胡:首先,如果这个说法不那么夸张,我们这个时代是淹没在信息的海洋中,所谓信息爆炸,信息本身之间存在极大的落差,爆发过多次大型的信息危机。正如我1996年那件好比信息迷宫的作品,作为艺术家我在思考如何呈现这些无法摆脱的信息。
李:徐文恺,为什么要做算法建筑?它和一般建筑到底有着怎样的区别?
徐:我们要来找到问题的源头:算法是基于计算机运行的,没有计算机也就没有算法;信息是内容。计算机的发明与使用携带着很强的工具性,算法可以称为是对计算机伦理的理解,我们运用计算机建立模型使之作为算法建筑呈现,这类创作本身还是因为人的想象力、大脑思考、计算的限制。我们借助人类发明的工具,得以驾驭更复杂的逻辑,提升迅捷度。算法本身没什么特别的,计算机也只是控制信息的工具而已。
李:郑为民,如今信息越来越多,那网络对信息的处理有着怎样的(能力上的)局限?
郑:就像胡老师说的,如今信息泛滥,人对事物的判断日益主观,如何把有效的信息筛选出来是迫在眉睫的问题。网站其实是建立了一个机制,通过链接(link)来联网信息,使信息储存有效、查阅有效,这是第一步。在信息做完之后,如何来与艺术家、社会化媒体、百科分享数据库的信息,最终实现全球信息的整合,这还是一个过程,及如何让查阅信息更有效。
李:Marc的创作一般都是集成信息的工作,那Marc为什么会对新闻、信息那么感兴趣?
M:正如胡介鸣所说,我们身处信息时代,而这些信息唾手可得、全都可以加以利用,它们对我而言也颇具启发性。如今的信息系统可以分为层面:一类是商业性的信息,一类关乎文化或艺术的信息,还有一类是个人试图改变现状的非盈利的信息。我的创作希望能提供另一个视角来看待新闻类媒介。
李:回到空间上来,徐文恺,既然是算法建筑,那把它建成一个实物建筑的必要性在哪里?
徐:这其实是很个人的体验,做出来给我一种快感。这个最终的呈现是否被公众看到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李:创作对你来说是私人的,但建筑做出来就已经是一个公共的事儿了。
徐:作品的建成还是顺应了我的想法,它出现在公共空间中,通过建造提供可读信息,个人可以与植入的信息源互动。但对信息的推广、记录的规则和过程可能会比较危险。
李:胡介鸣,你这一系列的作品在发展过程中有很大的变化,尤其是呈现形式上,从静止到互动,能否就发展过程具体讲讲?
胡:这件作品应该是活着的,生态地生长,所以最开始的图片展示方式肯定不合适,变成了图片后,画面都静止了,从一般生命的角度来看,它就死了。目前这个版本的状态比原来更接近于生命体,互动性增强。对艺术家来说,作品形成的最后的效果、即展示是很重要的,艺术家需要去考虑并解决个中问题。我也可以考虑把作品之后的版本分成两种呈现方式,一是在网上虚拟的空间,非物理、非实体,它的优点是传播、接触面更大、更有效,所有网民都能看到、参与;二是物理性的呈现,但我考虑在空间中可能以非墙面的形式呈现,并通过望远镜这个物件进行观看。
李:对Marc来说,作品最佳的展示方式是什么?
M:这得根据每个作品的实际情况而定。比如TV bot这件作品肯定最适合显示在电视上,因为本来就是为电视媒介而设的;又比如《新闻游戏屋》或《一万个移动的城市》,他们需要大型的屏幕或雕塑群来营造空间感,从而给予观众全景体验的情境。个人而言最青睐的作品展示方式是在线,这么一来每个人都能看到,通过网络浏览器就能使用,由此作品获得了最广的受众。当然,有些作品的定位就是面向小众,从而展示形式就会不一样。
李:互联网其实也有限制,比如审查、过滤,从而其公平公正受到干扰。请问郑为民的网站是否也被迫筛选或屏蔽了一些信息?
郑:艺术信息其实还不算非常敏感,据我所知在有关部门的敏感词库里面艺术相关的关键词是排在后面的。当然审查是个系统问题,网站作为一个数据库旨在记录真实的世界,我们可以用一些技巧来回避这些问题。比如“艾未未”是个敏感词,于是在我们的数据中,所有艾未未都被替换成“0828”(他的生日);那0828有关部门就没法审查,这些数据也就被保护起来了,还能用。
李:Marc也有些作品涉及信息抓取,还曾收到过警告信、律师函。请问瑞士网络监管的敏感度如何?违反者在法律上会承担怎么样的责任?
M:欧洲当然也有网络信息的封锁、过滤,也有相关规章条例的规范,当然不像中国防火墙那么严重。网络上设置的敏感关键词绝大多数都与泛滥的商业性色情有关,所以搜索引擎一般会默认把色情信息过滤掉,但用户依然可以通过浏览器的个性化设置将之解禁。另一方面,即便我们输入一些普通词,可能还是会有大量色情相关的信息涌现出来;这么看来,如果没有这些过滤系统,那网络会大量充斥着垃圾新闻,所以这样的过滤还是有好的一面。
李:如今微博的盛行逐渐体现出替代新闻的趋势,而微博本身飞速的迭代引出信息消解现象。请问徐文恺如何看待这种快速的信息替代?
徐:其实这不是替代,而是关注度的问题,关注的普遍化。一旦有新的信息冒出,观者都会有一个我们称之为“羊群效应”的反应,都围上去看。微博本身的信息很简短,由此造成阅读感变得非常薄,但这些碎片信息又足够观众来消解,观众期待的是不断转换新鲜感,读取新的问题。这种快速的阅读习惯现在习以为常。但信息本身并未发生变化,只是阅读习惯、阅读感的问题:阅读感现在是通过微博这个较新的方法,之后会有新的阅读感或其他形式。关于阅读感的变革其实才刚开始。
李:Marc的有些作品都是关于全球范围内新闻的抓取并呈现,但当如今新闻被更快的信息传递取代,网络服务其实提供了更有效的新闻性。请问Marc如何看待两者的区别?
M:网络服务的确给予了我们更多的可能性,包括如何掌控、获取信息,这是好事。过去的传统媒体都是单向的,个人很少拥有话语权;在如今的信息时代,每个人都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个人媒体,每个人都可以在网络上发视频、分享信息,也能更快地找到有效的信息。如今我们身处web2.0的时代,包括Facebook、Twitter、Youtube等社会化媒体网站构成的分享时代。接下来的web3.0是关乎更具相关性的搜索引擎的时代,届时搜索结果根据关键词会具有更高的相关性与匹配度,搜索结果入了相关信息之外,还将整合地理信息、来自社交网站的用户评价等等,这些信息将被综合筛选,使最接近用户理想诉求的结果出现在最前面,由此使用户在尽量短的时间内获得最有用的信息。
李:这里谈到了网络的易用性与地域性,还有搜索习惯、内容带来的身份识别、隐私等问题。今天的研讨就到这里,我们下次继续。
*此项目得到瑞士文化基金会(http://www.prohelvetia.cn/)、北京艺术实验室(www.bjartlab.com)和艺术家的支持。李振华观念/策划/执行。
*所有图片惠允:艺术家/Photo©Artists
扩展阅读:
时间与艺术创作——胡介鸣自述:http://info.trueart.com/info_detail.aspx?id=11938&index=1
徐文恺与王振飞、王鹿鸣合作作品 《植入计划》:
http://www.eventstructure.com/#146281/EmbeddedProject
郑为民创办的中国当代艺术在线数据库网站:http://www.artlinkart.com/